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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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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生很少生病,即使生病也会很快痊愈。和她在一起的三年,往往是林斜明管着她的时间居多。因为生病也不会觉得难受,所以宋云生作践起自己有股子疯劲,她享受那种游走在死亡边缘博弈的感觉,因为她从未输过。她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受伤,因为她从未在这种活动中受过伤。

无论是蹦极还是跳伞,宋云生只要有时间就会参加,但正如宋云生常常说的那样,她像享受着神的庇护一样,她从来没有在这些活动里受过伤,哪怕是擦伤都不曾在她身上出现过。

在一起之后,林斜明需要时时注意她的动向和手机消息,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就溜到什么生死边缘,毫不在意地拿生命做豪赌,换取那一两秒肾上腺素急速上升的快感。他的担心有理有据,但宋云生不在乎。他没办法,只能常常警告宋云生,好运不会一直站在同一边,而失败的后果是他们两个人都无法承担的。

那时候宋云生很喜欢他,会因为他的担心而沾沾自喜,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在一起一年半的时候,宋云生实在是忍不住,背着他偷偷报名了一个蹦极活动。他追到蹦极现场,当着许多人的面要求她不要跳。两人对峙了很久,最终是宋云生认输。认得心不甘情不愿,再加上她丢了很大的脸,回家的路上,她坐在副驾上一言不发。

那天上楼的时候,林斜明牵着她的手往上走,那双手从未受过伤,白净纤长,连掌纹都很浅。在家门口,林斜明要她和自己拉钩,除非林斜明死,不然她再不能去参加任何需要签订生死自负的活动。宋云生骂他卑鄙,随口就把生死挂在嘴上,林斜明认了。林斜明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用爱来要挟她,但能有一天就是一天。

宋云生精挑细选了半天,选好了外卖,把手机递给林斜明选。她躺在沙发上,随手按了一个电视节目出来当背景音。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两眼电视里无聊的节目,继续逼问林斜明:“你去卡木做什么?”

林斜明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猜出来了,要不是顾及自己的面子,宋云生估计会拿个小旗子站在他面前摇旗跳舞。所以他不想回答这个让他丢脸的问题。他接过手机点好了餐,坐到沙发上靠着宋云生,不说话。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宋云生翻身坐起来,叉开腿压在林斜明的腿上,得意洋洋地说:“你要去找我。”

林斜明不知道说什么,他只是无奈地笑着看眼前这个耀武扬威的女人,女人越说越开心,凑近抱住林斜明的脖子,继续说:“你就是去找我,你爱我爱得不行,我去哪里你就要追到哪里。”

言多必失,她的话里透露出林斜明想知道的信息。他捏住宋云生的嘴,问她:“你回家了?”

宋云生眼睛骨碌转了一圈,点点头。

他又问:“为什么不告而别?我惹你生气了?家里有事?”

宋云生不出声,也不动。

想到重逢后女人对他说的话,林斜明笃定地说:“生我的气了,对吗?不见我是在惩罚我?”

毫无征兆地,女人落下泪来。林斜明手足无措地松开她,帮她擦去眼泪,问她:“发生什么了,和我说说好吗?”

女人抬起头和他对视,在她的眼眶下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液向下流淌。

林斜明吓坏了,他将宋云生抱起,放在沙发上,连鞋也顾不得穿,跑向药品箱,在里面翻找可用的东西。

他抬起头,着急地说:“宝贝,我们得去医院看看,这样下去不行的。”

但他抬头看的时候,宋云生脸上的伤痕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粉色的疤。

外卖很快就送到了,林斜明味同嚼蜡地把饭吃完,他痛苦地抓了抓头发,对宋云生说:“宝贝,我们应该谈谈,好吗?和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云生把筷子扔进饭盒里,走进了书房里。

这个书房原本是个小卧室,很小,卖房子的人家把它装修成儿童房。孩子长大了,父母也不得已跟着搬到学校附近,于是挂了一个低价,着急地抛售了这套房子。

房子里的装修是两人攒钱一点一点换的,先换的是卧室。卧室里原先的雕花大床换成了深绿色的圆床。床头柜做的是林斜明喜欢的款式,男人一早就想好了,在网上买了材料,两人像搭积木一样摆弄了一下午,拼好了一个带拐角书柜的床头柜,原木的颜色,和床很搭。

紧接着是客厅,然后是厕所和洗漱间,连天花板上过时的吊顶都被敲掉重新刷上墙漆。书房是最后装修的,两人因为书房的装潢吵了很大一架。

宋云生不想把小卧室装修成书房和工作间,她想过等到两人攒下钱,就在这座小城市结婚生下孩子。这个小卧室就精心装潢成一个婴儿房。她从小就喜欢小孩子,热恋时她无数次幻想过一个长得像她又像林斜明的小孩。

林斜明在大部分时候面对她都没有什么底线,但唯独在这件事上意外地执着。他没有想过孩子,他的人生规划里只有宋云生和他自己。他不止一次向宋云生谈及自己那个残破的原生家庭。成年人不应该在生活里遇到问题,就推脱到原生家庭上,因为原生家庭是一个不会有任何人承担对彼此造成伤害的责任的地方。但没办法,爱和不爱或许多少会在人的性格上留下痕迹,痊愈后回想起来也会隐隐作痛。

而林斜明隐隐作痛的地方就在,他害怕自己会成为父母中任何一个人的样子,他实在是太害怕了,所以不希望他的孩子有受到这样对待的任何可能。

林斜明是个懦夫,争吵的时候,宋云生每次都这样骂。但当林斜明一脸挫败地看着她,她似乎又能够体会到林斜明的恐惧,她会沉默地拉住林斜明的手。

书房的事就这样搁置了下来,那个带着上一任主人装修的房间变成了房子里无人踏足的禁区。

他们在一起快到一周年纪念日的时候,林斜明躲了很久的父亲跑到房子门口。在小区感应灯下,歇斯底里地质问林斜明工资的去向,问他什么时候传宗接代。

男人的怒吼声很大,林斜明就像被震聋了一样,过了很久他还是大脑空白,感应灯熄了又亮,男人上前打了他一巴掌或是没有,他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比他下班晚的宋云生回来了,她握住了他的手,冲上去踹了男人一脚,而他在男人举起手的时候,抓住了男人的那只手,又反手扇了男人一耳光。在男人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宋云生牵着他,跑了出来。

两个人一路跑到湖心公园,在夜灯下,他们顺着夜跑的人流一路狂奔。

在晴朗的夜空下,宋云生脸跑得红扑扑的,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林斜明,兴致勃勃地说了一句话,直到现在林斜明也还能完整地复述出来。

她说:“林斜明,你不信我是母神的孩子,但我一定是你在某个角落里偷偷许愿的时候那位不知名字的神派来救你的。我会一遍一遍地拯救你,因为,我爱你。”

两个人都做了让步。于是房子里的小卧室变成了书房,靠墙的书架里除了书本,也放上了宋云生的骨瓶。

林斜明走进书房的时候,宋云生拉上了书房厚重的黄色窗帘。

听到林斜明的脚步声,她转过身来,伸手解开衬衣的纽扣。

在她的身躯上,有数道深可见骨的划伤,像是被尖锐的利器一次又一次地划开愈合后的皮肤,伤口露出的骨骼洁白。她身上的伤口没有流血,但也没有愈合。

宋云生闭上眼,虔诚地将手平举到额前,低声祈祷:“尼耶,哈蒙冬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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